那二位阴阳怪气一通之后，云清宁的营帐终于安静下来。
连日的疲惫与紧张，云清宁没扛得住，歪在床榻边，竟自睡着。
“九公主，九公主……”有人在耳边轻轻叫道。
云清宁迷迷糊糊地睁开眼，发现自己躺在床榻上，身上还盖着被褥。
也不知是几时了，半明半暗，不过足以让她看清，床榻边站着的孩子。
“来了？”云清宁坐起身，依旧困意浓重。
天命瞧了云清宁好一会，“九公主没事吧？”
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脸，云清宁抬着眼。
“我把九公主的包袱拿来了。”天命将背在身上的东西，递到了云清宁面前。
云清宁愣了愣，不自觉笑了出来。
仲平的确机警，在那个小镇上，他们的确被盯上了。
而那些人就一直按兵不动，等到了衡阳，再将她一举成擒。
对付她一个弱女子，都能这般为营，也难怪赫连城在战场之上，从来都是所向披靡。
“这包袱是殿下让我收着的，殿下说，里头都是书，好重啊！”
原来赫连城还有翻人东西的毛病。
云清宁没有打开包袱，想来几本对赫连城无用的书，他也不会碰。
无论如何，外祖的遗物又回到手中，云清宁从心底感激面前这孩子。
也因此，云清宁更不想连累别人，“你还是先出去吧，万一被人发现，对你不好的！”
云清宁最后是生是死，就等着赫连城一句话。
只不知这人为何拖拖拉拉，其实中要一刀捅过来，大家都痛快了。
云清宁不想死，可如果逃不过，她也不会求着赫连城饶过。
她这一生有太多遗憾，可唯一值得欣慰的，是母妃终于脱离了苦海。若她死了，想必月明轩也能善待母妃，她欠下人家的情份，只能下辈子报答了。
天命忽地压低了声音，“没关系，殿下平日不会那么早来军营，操练也还没开始。”
说着话，天命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，“方才从伙房拿来的面饼，还热着呢！”
云清宁摇头，“你吃吧！”
想必这是天命的口粮，云清宁何忍同他去抢。
“一人一半嘛！”
“你自己吃吧，一会有人送来，我不饿。”
昨日被扔到这里，云清宁一直没看到水米。不知这是赫连城惩罚的手段，还是这儿的人根本就把她忘了。
天命看来是饿坏，抓起面饼，狼吞虎咽了起来。
这副吃相，竟与赵重阳有几分相像。
云清宁叹了口气，按西春说法，赵重阳失踪与他们无关。
那么只有一个结果，赵重阳的确被卖艺的夫妻拐走。
若那孩子就此沦落，云清宁难辞其咎，只怕死不足惜了。
“九公主为何要逃啊？”天命囫囵吞下面饼，一边打着嗝，一边问道。
云清宁回过神，看向天命。
不逃便是像她如今这般，成为囚徒，失去自由。
天命抓抓后脖颈，“那日收到公主的信，殿下可高兴了，连夜就带着我们一块往回赶。”
云清宁迷惑，她何曾给赫连城写过信？
“殿下喜欢九公主”,天命眨巴起了眼睛，“无情哥哥说，殿下中了九公主的毒，只有靠您才能解。”
这么恶心的话，的确是无情能说得出口的。
“可我记得公主是大夫，你怎么会下毒？”天命还当了真。
好不容易来了一个能与他说话的，云清宁不想讨论那种无趣之事，索性问了一句，“杨树春姑姑还好吗？”
天命撅了撅嘴，“殿下本来要让杨春姑姑走的，可她说无家可归，如今就她一个人守着西苑，说是要等九公主回去。”
杨春到底被她连累了。
心下越发觉得对不住杨春，云清宁想了片刻，看向天命，“若能见到杨春姑姑，帮我带个话。别等我了，能走就赶紧走，离王府又不是会好待的地方。我那间屋里，凡是姑姑能带走的，全都归了她。让姑姑到外头买些田地屋宅，安享晚年，都比守在那个破屋好！”
天命嘿嘿笑了出来，“西苑真成了破屋，里里外外都被殿下砸了，后头差些点着了。无情哥哥说，殿下被九公主气疯了。”
这话说的，云清宁忍不住想笑。
“西春姐姐走了，她如今跟着离王妃。”天命又道。
“……随她吧！”
“杨春姑姑恨死了西春姐姐，说她只怕早就投靠了离王妃，就是个白眼狼。西春姐姐走的时候，杨春姑姑跟在后头，骂她背主求荣。”
“西春可不好惹！”云清宁有些替杨春担心。
“她一声不吭地走了。”
天命想着当时看到那一幕，西春出去之后，杨春姑姑哭得伤心，她说，以后再没有西苑了。
“西春哪有什么背主，她唯一的主子就是离王。”
云清宁也是闲得，替西春说起了好话，“她未必乐意去离王妃那儿，这个人本不应该待在后院，她最乐意来这军营，无奈壮志难酬。”
“我也知道，西春姐姐想当女将军。”
天命嘻嘻笑了起来，九公主也懂西春姐姐。
早就听无情哥哥说过，西春姐姐打小练功，比谁都卖力气，好几个小子都不是她对手。她还跟着大家伙学兵书。可到后头，却被离王留在了宫中。
“包袱……是西春姐姐让我一早送来，还说别让殿下知道。”天命到底说了实话。
云清宁默然，难不成她还要感激西春？
若不是西春那帮人跟在后面紧追不舍，这会儿自己该要见到母妃了。
“九公主，和殿下说两句好话吧”，天命心里这话，憋了好半天，“我爹娘在时，我娘要是惹恼了爹，就会让我给他打酒，说是哄了哄便好了。”
西春姐姐说，其实离王殿下早不跟九公主计较，不过等个下台阶。可九公主是个臭脾气，还在那硬撑的，只怕再僵下去，离王的心也要冷了。
云清宁似是而非地笑了笑。
天命不明白，云清宁这笑是什么意思。
在天命看来，离王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，天下女人都仰慕的，怎么九公主就与众不同，是不喜欢离王殿下呢？
这个问题，直到天命从营帐出来，也没敢问。
